關於手帕

甦醒

  太陽,磁場與熱電漿交融而成的完美球體,數十億年不曾停歇的核融合反應將驚人的能量射向宇宙邊界,替這無垠的混沌黑暗點亮一盞燭火,盤旋在其周遭渺小的地球則因這位普羅米修斯而迎來璀璨迷人的生機。

  陽光悄悄溜入上個文明殘留的破敗遺跡,輕聲地落在那塊黃銅製的巨大門牌上,金屬面早已不敵時間的洪流而模糊,爬滿青苔的石塊又將上頭少許可讀的符號遮去不少,僅留幾個深淺不一的鏤刻拼湊出「航太博物館」一詞。
  溫暖的光攀上滿布裂痕卻是唯一還佇立著的大理石柱,輕盈地翻上了屋頂,再穿過那片霧濛濛的窗戶,碎裂的玻璃將和煦的金粉過篩得細小零碎,光線暴露了正在行布朗運動的躁動塵埃,最後射進了一個曾經該是長方形的展示箱。

  展示箱已經不再由完整的玻璃隔開,周遭的破片阻止不了幾個世紀前的空氣流瀉到外頭,猖狂的苔蘚雜草恣意地將此作為據點,甚至越過了鋒利的碎片,侵占那本該備受保護的機器,將其失去光彩的金屬機殼染上了一抹不協調的翠綠。
  沾染塵土的黑色面板接收到了太陽輻射的叫喚,光年外的光和熱給了這消逝文明的產物一個甦醒的機會,在陽光數個小時的緩慢輕撫,背對光線的一面閃動了幾下微光,睜開了一隻朦朧空洞的眼。

  「系系……系統開開……機……」兩個截然不同的音軌輪流發聲,念出了一句扭曲但勉強可辯的句子,隨後便是安靜了好一段時間,螢幕上的圓圈動也不動,直到電量標示又上升了一格,圓圈才又恢復那雜訊般的抖動。
  「登……錄錄系……統……MAC42……」方才交錯的音頻僅剩那低沉、冰冷、低靡的聲音隨著藍光的明滅顫抖地流淌而出,彷彿它在文明滅絕前經歷了劇烈的氣候變遷,不知道第幾次的冰河時期奪去了它的溫度,就連喚醒萬物的溫熱陽光也不足以融化它失溫的電子訊號。
  接著圓圈消失,變成一行時不時閃爍歪斜的文字,寫著:「請求硬體裝置授權……」停在刪節號後的文字游標閃了近十次,這才跳出第二行字,是以粗體標示的「成功」。
  重獲控制權的機器開始發出運轉的聲響,六面體的底部四角各伸出一隻猶如節肢生物的觸肢,並試圖撐起沉重的機身,這看似簡單的工作因為關節處的部分鏽蝕使得它像隻剛出生的小鹿,在搖晃不穩中踉蹌了幾次才站穩身子。


  就像是睡醒的懶腰一樣,系統持續擴展它的許可範圍,螢幕再度亮出了一行字,「使用攝影機掃描環境……」這回文字游標僅閃動兩下,不到一秒的時間立刻顯示出請求的結果——「失敗」。
  或許可以理解成伸懶腰的時候因為過度伸展而抽筋,硬體的請求錯誤造成螢幕上的指令馬上被消除,換成了要求重新啟動的錯誤警告以及一串難解的亂碼,隨即便進入了重啟程序,螢幕暗了下來。

  這段重新啟動耗費了數分鐘,當螢幕再次亮起時,暗藍色的圓圈浮現,一明一滅,圓圈變成了陽光般的橘黃色。
  「嗨!我是BLT!您的美味吐司小幫手!」
  那聲音充滿朝氣、活力,熱情地好似來自太陽,溫暖了這台小巧的冰冷金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