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掌

　　他們倆站在一個螢幕亮著紅光的魁武機甲面前，他交叉環胸的雙臂明顯地表現了他的不滿，但這不影響M38伸出他的手索取這次委託該有的報酬，一旁的TNT則做了一個浮誇的敬禮動作，像是傳說中的中世紀貴族，又或是能從帽子裡變出兔子的古老魔術師。

　　「您可以拉張椅子坐下來，容我花點時間跟您講述那場驚心動魄、熱血沸騰的地底探險……」他做出了爵士手動作，邊擺動雙掌邊讓雙手由上而下滑動，用來表達進入回憶時間的視覺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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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覺得有人會花一大筆錢只要我們來打掃……」TNT彎腰端詳著眼前被上鎖的地窖，沉重的鐵鍊在把手上捆了好幾圈，金屬門板上已滿是斑駁鏽蝕，他抓起鎖頭，鑰匙孔也因為嚴重生鏽而變形。

　　「還是他搞丟鑰匙要找我們來開門？」他抬頭望向M38，而對方只回應他一個聳肩，「兄弟，我說過接委託不是看價碼就好，整個案子的內容都要搞清楚才行……」當他還在碎嘴時，M38已經替霰彈槍換上了破門彈。

　　「嘿、嘿，Meb！這鎖用不著開槍好嗎？」TNT推開了M38抵在鎖頭上的槍管，並讓C4從他口袋中叼出了開鎖工具，「我們是文明人，該用腦的時候就要用腦。」他接過工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天……我得要矯正你什麼事都想用開槍解決的毛病……」他擺了擺手要對方拿著那危險的槍滾開，自己則專心開始開鎖作業。

　　TNT細心地將鐵絲插入鎖孔中，向來坐不住的他在某些特定時刻還是能安靜下來，開鎖便是其一，畢竟如果太過招搖，那在偷到寶前就會先被亂槍打死。

　　還沒機會上場的M38帶著C4四處晃晃，戰前作為防空洞的地下碉堡在世界陷入末日、人類數量驟減後便成了野獸蟲子的棲息之所，直到酒館老闆發現了這裡，他清出了一個空間用來存放自己釀的酒，也正是TNT嘗試打開的那扇門，在門後是所有賞金獵人在閒暇之餘需要來上一杯的精神慰藉，只是因為一些老闆不願多說的原因，在兩個禮拜前這裡就鎖上了，儘管期間老闆委託了不少傢伙，但似乎沒有人願意接下這份工作……

　　「砰！」突然一聲巨響，嚇得C4躲進M38的領巾裡，而M38則立刻折返往TNT的位置跑去——那鎖……不，那扇門被開了一個大洞，而TNT正收起手上的打火機。

　　M38與剛才制止自己開槍的夥伴對上眼，接著攤出一隻手等著對方替眼前這一幕做解釋。

　　「好吧，你是對的，可能開槍會好一點……但我們總要試試嘛，我剛放棄的時候就打算叫你來開了，只是你不在，所以我還是用了我的方法。」TNT雙手比出手槍的手勢指向M38，並發出了一聲彈舌，這意味著：你懂我的，兄弟。

　　「往好處想，門開了，我們可以——」正當TNT用誇張得有如卡通的姿勢要邁出第一步時，一隻巨大、腐爛、憤怒的毛球把他拖進了陰暗的地窖之中，「啊——」那聒噪的男人瞬間從M38眼前消失，唯獨那聲慘叫仍迴盪在伸手不見為止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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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8腦中是有閃過那麼一瞬就這樣拋棄這吵鬧傢伙的想法，但他還需要這份任務的報酬，同時他不希望自己肩上的白鼠難過，於是他取下背上的槍，踏進吞噬掉TNT昏暗房間。

　　房間裡除了那令人反胃的霉味外，還有一股啤酒發酵的臭味，就來自堆滿兩側的巨大酒桶，即便他戴著防毒面具都不能阻絕那廢土啤酒獨有的酸臭味，不過聞起來和喝起來是兩回事，沒人能否認廢土啤酒的綿密泡沫跟滑順口感多麼撫慰人心。

　　隨著越來越深入，外頭的光線不再能提供足夠的照明，於是M38打開了背帶上的手電筒，然而曾經作為避難設施的地下建築幾乎深不見底，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前進。

　　隧道的兩側已經不再堆有酒桶，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知所以的塗鴉以及不知道死去多久的骨骸，牆上的縫隙則長出了看起來不怎麼美味的菌類，天花板也時不時滴落幾坨有如突變生物口水的綠色黏液。

　　M38緊握著槍繼續邁步，他拐了好幾個彎，出於習慣，他在每個轉角處都做上了記號，免得到時候他找到了TNT的屍體自己卻走不出去，而在約莫五個彎後，他周遭的塗鴉變得更多也更清晰可辨。

　　牆上的塗鴉比起文字更像是圖畫，並且是以紅褐色顏料繪製，在廢土，所有紅色的來源有將近七成是源自鮮血，他可以想像這鬼地方或許住著什麼突變醜八怪，而他們已經聰明到會用食物來畫圖娛樂自己乾癟的大腦——希望TNT還沒成為下一幅曠世巨作。

　　周遭的詭異裝飾越來越多，除了壁畫，甚至開始出現一些骨頭的拼湊裝飾、皮製旗幟、滿地的碎骨及牙齒……M38留意著這粗糙的工藝手法，除了能藉此判斷未知敵人的威脅程度外，他也能先做好看到自己的夥伴變成一張地毯的心理準備。

　　最後，他來到了深處一個緊閉的大門前，這是TNT唯一有可能在的地方，除了其他岔路都是死路外，M38能如此肯定的原因就是——「噢！天啊！不不不！」他站在門外就已經聽到了那熟悉的吵鬧聲音。

　　他要避免C4的主人被嗜虐的怪物給挖出眼珠或是拔下牙齒做成安靜的精美裝飾品，於是他沒有任何遲疑，立刻以肩撞開了腐舊的鐵門，並迅速地提起槍，將槍口對向前方——TNT正坐在人骨拼湊而成的椅子上，頭上戴著以指骨製成的王冠，一旁有隻宛如殭屍的腐爛巨鼠正捧著一碗新鮮的……大概是眼珠的東西要餵食TNT，而周遭圍滿了同樣裸露出骨頭及臟器的殭屍老鼠，在M38闖入之前，他們全都乖巧地仰望著TNT（除了那些沒眼睛的老鼠外）。

　　所有老鼠在不速之客出現後全部弓起背，用混濁的眼睛瞪著M38，同時發出駭人的吱吱聲，而M38只是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的樣子，並看向那個完好無事的夥伴，歪著頭等著對方解釋這荒謬的一幕。

　　「嘿，大家冷靜！呃，咳……我的子民們，請稍安勿躁。」TNT站起身揮舞著一根還連著頭骨的人類脊椎，所有殭屍鼠都聽話地收起張牙舞爪的姿態。

　　「這位是我的友人兼軍事天才，Meb，相信他的加入對我們國家的革命會是一大助力！因此雖然他很安靜還有點自以為是……」他稍微壓低音量並加快語速偷渡了對M38的不滿，並繼續以正常的音量說道，「但大家還是不能吃他，我相信他也沒有很好吃。」TNT晃了晃手裡的人骨權杖。

　　M38收起了槍，見老鼠不再有敵意，他也不再舉著雙手，而是改環在胸前表示對TNT剛才的發言感到不滿及不解，這時C4從他的領巾探出了小腦袋。

　　「噢！然後那是C4。」TNT指著白色小毛球說著，「我知道她是個可愛的女孩，但你們這群醜八怪別肖想能跟她交配，我不准。」他用頭骨那端敲了敲一旁留著綠色口水的巨鼠，儘管那頭巨鼠就只是站在那。

　　接著TNT走下人骨王座，老鼠們為他讓出了一條路，他故作優雅高尚地走到了M38面前，然後一把勾住了朋友的肩膀，「我猜你在想『哦幹，TNT學會魔法了！』，不過顯然不是，這群殭屍老鼠好像把我認作他們的救世主……」他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紅色巨幅壁畫，上頭畫著一隻穿著斗篷，一眼有著叉字傷疤的巨鼠，在它的身邊則是圍繞著許多小上不少的老鼠，儼然它就是老鼠們的國王。

　　「這群無腦的小傢伙相信我可以帶領他們重返地面，並在廢土文明爭取自己作為殭屍老鼠的一席之地，你看，那傢伙想當廚師。」TNT將權杖指向老鼠堆中的其中一隻，接著又指向另一側，「還有他，凱文，他想當個極限運動員，儘管他只剩半張臉。」M38對此不以為意，他不討厭小動物，但把TNT拱成救世主的生物？遲早要被淘汰。

　　「總之，我認為這或許就是我的使命，畢竟在某個廢棄前文明建築的壁畫上看到自己是個英雄？會是巧合？我不這麼認為。」TNT將權杖拿到一側，方才打算餵他吃東西的巨鼠馬上跑來接過他手中的權力象徵。

　　突然，TNT拿出了一顆炸彈，上頭有著老鼠塗鴉，以及無數的老鼠腳印，「因此，我打算為我的追隨者發聲！就從炸出通往地面的道路開始，這就是我們革命的第一聲號角！」TNT高舉著手裡的炸彈，所有的殭屍鼠都跟著發出鼓舞躁動的吱吱聲，就跟他們威嚇M38的吱吱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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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為什麼你的酒窖被炸出了一個大洞。」TNT擅自地勾上酒館老闆那堅硬冰冷的肩膀，但這並沒有讓老闆的紅色螢幕有任何開心的跡象。

　　「嘿，我承認委託出了點差錯，但你知道花錢找賞金獵人就是這個樣子，聽過猴掌吧？有時候你的要求不會照你想要的方式達成。」他收起了自己好聲好氣解釋的態度，打算改以強硬的口氣拿到屬於他跟M38的那份報酬。

　　「至少你的酒窖沒老鼠了，所以現在請付錢。」TNT伸出了手，反倒是一開始伸手討錢的M38收斂了些。

　　他覺得TNT講了一個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