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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T正躺在履帶間對這台剛出土的骨董戰車敲敲打打,若不是維修的聲音和他那停不下來的聒噪,從M38的位置看過去TNT更像是已經死在金屬怪獸腳下的慘遭路殺的老鼠。
他的耳朵早已經習慣拒絕TNT的大量廢話,若不是等TNT搞定車子後他們就要上路,他大概會選擇在這弄個精緻的下午茶給自己和趴在肩上的小白鼠,同時藉由忙碌來敷衍同伴那從來沒闔上過的嘴。
「所以我才從『稻草人』那離開……」車底下的一句話讓M38從發呆中回神,並非是他突然意識到要對伙伴多付出點關心,而是那在廢土上無人不知的名號——稻草人。在如今文明崩潰的世界中,殺戮與爭奪是最基本的遊戲規則,尤其像他這種靠委託過日子的賞金獵人,對於各種形式的暴力都見怪不怪,但稻草人……擁有汙染大地中少數淨土、完全能過著自給自足生活的農夫們,在改裝的農具上嘗到了燒殺擄掠的快感後,進而成為這片大地上最瘋狂的一群劫掠者,他們所經之處僅會留下鮮血與機油,以及那些被他們用各種方式固定在十字架上,被用來作為宣揚暴行的人肉旗幟。
他無法想像跟自己同行許久的夥伴居然曾經待在那麼駭人的地方,更令他好奇的是既然都能加入這麼強大的組織了,為什麼還要離開?「關於稻草人的事你可以再說一次?我剛沒在聽。」他毫不掩飾自己根本沒在聽對方說話的無禮態度,如此地不尊重讓戰車底下的傢伙爬了出來。「剛沒在聽?你還真是勇於承認自己的沒禮貌。」像是教訓孩子的老師,TNT揮動手中扳手,彷彿這樣就能修好M38那討人厭的目中無人,想當然的這並沒有什麼效果。
不過總是叫他閉嘴的夥伴這回卻對他的話語充滿好奇,終於被聆聽的成就感也讓TNT難以控制自己的嘴,再次滔滔不絕地說起幾分鐘前才說完的故事:「我說,當時我也是俘虜之一,在他們輾過那座小鎮時,我正巧在那裡挖寶……」他俐落靈巧地讓扳手在手裡轉了幾圈,接著用過時的西部牛仔動作將扳手收回腰帶上,「接著就是稻草人出現後的套路,他們把反抗的傢伙都綁了起來,接著把該搶的東西都搬上了機甲,本來他們打算就這樣離開的……你知道,就像是那種上床完事後連在被窩與對方溫存都不想的那種人渣一樣……」他低著頭捲起纏在腰帶上形同尾巴的電線,好似他正是被騙上床的可憐受害者,連M38也不禁憐憫起TNT的可憐過去。
「然後!」TNT突然抬起頭,放大的音量讓M38準備為對方落下的不存在淚水瞬間縮回了眼眶,肩上的小白鼠C4也被嚇得鑽進了他的領巾中,只探出那條比TNT可愛上許多的粉色尾巴。「有個傢伙的機甲踩到了一顆小炸彈。」TNT用手指強調那顆炸彈有多麼地小——大概跟一顆棒球一樣。「於是就發生了一定會發生的事,那台機甲就跟上禮拜被我們在腿上綁上炸藥的傢伙一樣,砰地一聲,腿就沒了。」他聳了聳肩,充分地表現出自己只是個旁觀者,同時也表示自己對上周幹的事沒有任何悔意。
M38很清楚當TNT做出這個「不關我的事」的動作時,就代表這件事跟他脫離不了關係,他甚至已經咬定故事中作為轉折的炸彈就是眼前的傢伙做出來的,「所以?他們就知道是你搞的?」如果只是對方所述這樣,也不能說明為什麼TNT會成為稻草人的一員。
「嘿,故事還沒說完,你別那麼急。」TNT雙手環胸,偏向一側的腦袋讓他頭上的黑色圓耳也垂向一邊,「首先,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那顆炸彈會正巧滾到機甲的下一步上,可能是從口袋掏東西的時候掉出來的吧?說來你不覺得奇怪?明明是用來裝東西的口袋卻總是掉東西,這就像——」
「快轉。」M38轉了轉他的金屬手指,示意TNT跳過那些他不想聽的廢話。
「好好好,真是急性子……然後他們就……呃,罵了些什麼我忘了,但有個傢伙說『哪個渾蛋把這麼危險的東西放在這的』於是我就……噢,幹,對……」他先是愣了半秒,彷彿突然想到什麼似地,接著像是陷入懊悔的深淵,TNT捉住頭上的兩片大耳朵遮住自己已經被面具蓋住的臉。
「你就舉手答『有』?」聽來可笑又愚蠢的猜測。
「不,準確來說只有答『有』,我被綁住了,記得嗎?」TNT鬆開了耳朵,馬上從後悔中恢復,只為糾正對方沒仔細聽故事而造成的誤會。
不意外。如果說是其它人有這樣的反應,M38肯定會難以置信,同時佩服那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有這樣的勇氣,但眼前的蠢蛋?如果有國際笨蛋大賽,他敢說這炸彈狂肯定是曾經的衛冕者、現今的評審。
「他們怎麼沒殺了你?」這看似嘲諷的發問其實還夾帶了一些對於TNT能活到和他相遇之前的讚嘆。
「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噢,幹,我要被他們用播種機種進土裡了』……」TNT將手掌貼在雙頰,做出驚恐的樣子以重現自己當時的恐慌,「不過這些耕田的傢伙意外地有眼光,總之他們覺得我是個天才,所以把我拎回去他們的農莊了,真的是用拎的,就是用他們的機甲然後像是捏起小蟲那樣……」TNT再次用手指強調巨大的金屬載具要做出如此細膩的動作有多麼困難以及令人害怕,畢竟只要一個不小心,他可是會直接被捏破的,就像是飽滿脆弱的藍莓那樣(儘管廢土上已經看不到任何一叢藍莓)。
「天才?」M38的疑惑中還藏了一聲只有他聽得到的冷笑。
「是,天才。」TNT驕傲地挺起胸,坐在履帶上俯視著與他對話的夥伴,「於是我就在他們的農莊裡修修引擎、敲敲板金,總之跟現在幹的事差不多,不過有得吃又有得住。」他分享起自己過去的就業經驗以及稻草人給他的待遇,「雖然我是睡在穀倉,但還是比躺在外頭還要小心晚上可能被輻射蠍子拖回洞裡當晚餐來得好。」這正是他們前幾天發生的事,還好M38有醒來。
已經離開領巾的小白鼠爬到了M38的掌心,在聽著故事的同時他不忘用還沒失去的右手替C4理毛。「聽起來你在那過得不錯。」言下之意便是納悶對方為何要離開那地方,至少目前聽起來,TNT並沒有自己身為奴隸的自覺,甚至在穀倉也睡得挺開心的。
「是還不錯,不過……」即將來到故事的下一個轉折處,TNT從戰車履帶上一躍而下,準備繼續完成剩下的工作時,本該休眠的戰車卻突然發出巨響,「噢……」履帶在甦醒渦輪發動機下開始咬起砂土,並在沒有駕駛的情況下爬上沙坑,然後像隻脫韁的馬直直駛離兩人,「媽的!M38東西收一收,那傢伙要跑了!」完全沒有幫忙對方收拾的意思,TNT四肢並用地跟上履帶的痕跡,想追回他憑一己之力挖出來的寶貝,他花了一個下午的心血可不能就這樣讓它奔向自由。
然而接獲命令的M38卻沒那麼緊張,或許是這次他的付出沒有多到值得讓他在此刻慌亂收拾並跑步,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讓C4跳進自己胸前的口袋,並悠悠地收拾起東西。
「他媽的!斷腿的你快一點!」遠處那吵人的聒噪依舊沒有催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