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先生……」司機開口，他預期對方要問他目的地是哪，而準備用乾澀的喉嚨回答時，「那位……是和你一起的嗎？」一起？他可不記得自己今晚在酒吧釣到了誰……啊，是有個女人，不過就接個吻，不會就這樣上鉤吧？還是那個請他喝酒的男人？他對那種肌肉猛男沒什麼興趣就是了。他順著司機的視線從後座往車窗外看去，一位身著白色袍子的小男孩正呆楞地站在巷子口，淺棕的髮在他模糊的視野中格外清楚，此時－－「叮咚。」他的手機收到了訊息，然而他並沒打算掏出手機，只是倒頭躺進座椅，任酒精侵蝕著自己的精神，「嗯，一起的。」他依稀記得自己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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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來你不知道你爸媽在哪……名字呢？總該有個名字？」他半躺在沙發上，酒精的反噬讓今早醒來的鯨落徹底嚐到名為宿醉的痛苦。窩在對面單人沙發上的少年偏著腦袋，滿臉的疑惑顯然是他能給出的最大限度回答。少年隨意晃動的兩腿沒任何髒污或傷痕，身上的白袍也乾淨得一塵不染，看起來不像是個逃家的受虐兒童－－真可惜，少了一個題材。「也不知道自己名字嗎……」鯨落扶著額頭，按起自己發疼的太陽穴，面對猶如白紙一樣什麼都不記得的孩子……白紙？他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彈坐起身，並從口袋翻出昨晚忘記充電而奄奄一息的手機，一則未讀訊息的通知還亮在螢幕上：照顧他，你會獲得此生最珍貴的幸運；遺棄他，厄運會隨之到來直至你迎向死亡。

　　「嗯……」他陷入深思，望了眼少年，又看回自己的螢幕。他是有耳聞相關的傳說，但就和中樂透一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總是令人不敢置信，況且……他可不知道會收到這種劣質新詩般的恐嚇威脅。「看樣子我得留下你了？」鯨落撓著後腦，臉上的表情並非代表著十分樂意，畢竟照顧小孩可不是他的專長，如果有「不適合照顧小孩評鑑等級」他敢說自己肯定能名列前茅。少年聽聞他的話似乎淺淺地笑了下，可愛的笑容讓他愣了幾秒，隨後他將那淺笑當作酒意未退的錯覺，將它拋在腦後。

　　鏡片下的眼在擺脫惺忪後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然後挑眉，「總之，先洗澡吧，我可不允許我家住了一個小髒鬼。」他一把拎起縮在沙發的嬌小身軀邁步往浴室走去。少年在鯨落懷中皺起了眉，昨晚染著一身酒氣睡著的男人似乎沒什麼資格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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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圍著一條浴巾的少年坐在小凳子上，山吹茶色的長髮被團團泡沫包覆，「你可真可愛，嗯？」他的臉保持一貫的笑意，所幸這是在他家，否則若有旁人知道這少年是他在醉酒期間撿回來的，他就得要和警察泡個茶、聊個天了－－他是個糟糕的人，但還不至於對小朋友下手。「眼睛閉上，要沖水了。」他提醒道，男孩也聽話地緊閉雙眼，眼間因用力皺成一團，雖然男孩是背對著他，但他認為小孩子都是如此閉眼的，就和他小時候一樣。泡沫在刷的一聲被沖散，少年反射地甩了甩腦袋，長髮隨之揚起，並甩飛了無數的水珠，濕了他的白色襯衫，「好了。」他探出大掌按住了對方的小腦袋瓜，阻止男孩繼續像隻小狗把自己甩乾，「別那麼調皮，至少在我幫你洗澡的時候。」沒有人喜歡不受控的東西，尤其是他，他無法接受在自己所及之處存在著他無法控制的事物，那會令他抓狂⋯⋯也沒有人喜歡他抓狂。

　　或許是生來敏銳，少年在察覺男人語氣的轉變時便不再躁動，「很好。」鯨落輕輕地解下男孩腰側的結，接著將毛巾摺到男孩的雙腿間，過程優雅得像是在高檔餐廳卸下領巾，而裸身的男孩才剛被他食用完畢。褪下毛巾，他半睜的眼落在少年的尾椎處－－條碼？他將一隻手捉上少年纖細的腰桿，對方則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打了個哆嗦，僵硬得無法動彈。鯨落用拇指磨了磨那寫著四碼數字的黑白條紋，但就和他的刺青一樣，像是被刻在皮下的圖案絲毫沒有剝落的意思。他推了下眼鏡，嘴角從微揚變成平躺，這樣的孩子有著如同編號一樣的刺青，怎麼想都十分弔詭……或許他該主動去警局一趟了。

　　結束了平靜的洗澡時間，他推著少年離開了浴室，並將其帶到房間。「我看看……」翻找著偌大的衣櫃，所有的衣服褲子全被鯨落扔得到處都是，本來還整齊的臥室一下子成了像是剛遭小偷光顧的樣子，「有了。」他抓出一件卡其色襯衫和褐色的吊帶短褲，並遞給了少年，「穿上吧，想待在這就不准你像個野蠻人。」那身衣服來自幼年時的他，連他自己都很納悶為什麼還留著這套衣服，或許是因為看起來很可愛？又或是就是在等這少年的來訪，無論如何，至少眼前的小傢伙沒必要穿得像個幽靈了。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又抬頭望向那一頭粉髮的男人，就是遲遲不穿上衣服。「連穿衣服都不會？」他本來還以為這孩子只是受了什麼創傷才導致記憶喪失以及失語，沒想到連這種簡單的生活技能也一併扔了？「唉……」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接回了自己遞給對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