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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陽沒入山間之後就突然烏雲密布,幾聲雷響帶來了一陣暴雨,本在森林採著果子的他連忙地躲進一座陰暗潮濕的山洞。
旅行過不少地方的他最懷念的就是老家那乾燥舒爽的天氣,每天都有溫暖的陽光能曬曬他驕傲的金黃鱗片,也不用忍受水氣讓他鱗片間發癢的難受……抱怨歸抱怨,他倒是沒有就此回家的打算。
踏進洞口,他先是撿了幾根勉強算是能用的樹枝,並在一顆大石頭前生起了火。打火石擦出火光撒在樹枝上頭,接著便是一縷白煙,他用尾巴搧了搧風,一堆樹枝在不過幾分鐘內就成功地燃起火來。蜥蜴少年輕巧地躍上那塊巨石,用著自己做出的火堆烘烤著沒有穿鞋、被泥濘跟雨水弄髒的腳,對冒險者來說,在如此的天氣能找到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還能好好地取個暖,就已經是無上的幸福了,若是再來點美味的……「唔!」當他正想著該來做點什麼料理之時,他垂掛在巨石後的尾巴被不知名的東西咬了一口,身為蜥蜴人的本能,他反射地縮緊尾巴上的肌肉,那力道正巧能將尾巴上特定的關節給卸除,半條尾巴就此輕鬆地脫落,同時他的雙腳踩著石頭蹬了一腳,讓自己迅速遠離攻擊自己尾巴的生物。 嬌小的身子在有力的雙腿下飛離了石頭數公尺遠,他用爪子扣上泥地讓自己不足以飛出洞口再淋一次雨,同時放大豎瞳,皺著鼻子,反覆吐著自己分岔的舌,想確認躲在石頭後的會是什麼不速之客--一坨褐色的毛髮冒出,不是羽毛,從大小來看應該是與他差不多身形的生物,會是哥布林?不,他印象中的哥布林並沒有濃密的毛髮……「唔嗯!嗚!」接在毛髮之後,一張類人生物的面孔探了出來,嘴巴上正叼著他還活蹦亂跳的尾巴,像是一頭叼著活跳跳鮭魚的熊一般,並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或許他該指責對方吃東西時別說話(他從人類身上學來的禮節之一),不過--嘿!那可是他的尾巴!
「你是誰?」他毫不客氣地朝襲擊自己的人發問,與此同時,對方手腳並用翻過了巨石,他這才瞧見藏在石頭後的身形還比自己小上許多,他的斷尾都要有對方半個身體長了,從如此嬌小的身子看來,他敢斷言對方是個半身人。
「唔--哈!」半身人終於肯拿下叼著的尾巴,「我叫帕迪!你好啊!」他精神地向蜥蜴少年打了招呼,對於自己摘下尾巴似乎沒有任何愧疚之情。
蜥蜴人蹙眉,可能是不悅,也可能是疑惑,「你為什麼要咬我?」他發問道,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站起,身後的尾巴繞到前頭,他確認了一下自己尾巴的狀況,大概少了將近半截,好在他的身體幾秒內就將血止住了,只要等會替傷口清潔包紮,就能等尾巴慢慢長回來了。
回到陌生人身上,他迅速地打量了眼前的傢伙,約莫自己一半高一些,手上沒有明顯能做為武器的東西,聞起來有股香料的味道?他不太確定,大雨和洞穴的濕氣有點干擾了他的嗅覺。
「啊。」帕迪臉上清楚地寫著--原來這是你的尾巴呀--如此不負責任的表情就連他這不懂類人生物情緒的蜥蜴人都能察覺,「我遇難了……」他突然垂下眼地說道,「本來是在上面的懸崖邊採食材,不過一個不小心……」帕迪看向了自己的腳,克拉斯也跟著將視線移了過去,這時他才發現對方有隻腳是沒穿鞋的,不過紅腫成那樣估計也穿不下原本的鞋子吧,「接著就下雨了。」半身人聳了個肩,表達自己的無奈,也說明了自己被困在這的原因。
從敘述聽來,對方在這受困應該是還沒超過一天,畢竟早上他在森林穿梭時並沒有下任何一滴雨,「那你沒東西吃嗎?」他姿態放鬆了些,改以雙手插腰的姿勢看向比自己矮小的人--這麼小隻(比他還小)的人是怎麼在野外生存的呢?他著實好奇。
「吃了,三天份的。」帕迪露牙燦笑著,齒間還卡著一些食物殘渣。
「三天?」克拉斯訝異地脫口,不到一天的時間吃了三天份的食物,應該只能說是自作自受吧。
「嗯。」帕迪再次毫無愧疚之情地點頭,並接續說:「然後剛剛聞到了一股烤肉香味!」他手上活跳跳的尾巴已經停下了,像是已經坦然接受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似地,不再掙扎。
香味--或許是克拉斯在烘烤自己腳時的氣味?不過在他自己聞來只有泥土和一些霉味而已。
看著自己的尾巴已經被摘了下來,接回去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好吃了……」說實話他也沒多少可惜,就是接下來得小心些,畢竟尾巴少了一截,他連走路都要花點時間重新習慣了。
聽到蜥蜴少年出言,尾音一落,帕迪連聲道謝都沒有便張大嘴要咬下,「等等!」他一個箭步,伸手搶走了帕迪手上本屬於他的東西,這害得帕迪嘴巴撲空,只是讓自己上下牙齒打了個架。他端詳著原本應該在自己屁股後的東西,又看了看那正因吃痛撫著自己臉頰的半身人,「稍微料理一下。」他說。他是不允許源自自己身上的珍稀食材在沒任何處理的狀況下就被食用,這是浪費他的尾巴,同時也違反了他身為廚師的原則。「噢!真的嗎?太好了!」大概是沒想到會遇上如此善心的人士,帕迪的眼裡似乎被塞進了整條銀河的星星。給他尾巴吃(擅自搶來)又幫他料理(算是逼迫)?真不像爬蟲獸人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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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野外,任何東西都有成為食物的潛力,即便是在這看似空無一物的洞穴,其所蘊含的營養也肯定夠他們兩人吃飽。他先是要帕迪去撿來更多乾柴,順便採些菇類,而自己則抽著鼻子,翻找躲藏在石頭下的獵物。沒一會兒帕迪便從洞穴深處歸來,抱著一大捆的乾樹枝以及數朵香菇,除了速度快得令人好奇他的腳到底有沒有受傷之外,更讓人訝異的是帕迪找來的都是能吃的東西--至少不是吃了就會中毒的詭異菇類,「吶,這些夠吧……」正當帕迪要將材料交給今晚的主廚時,他注意到了對方正抓了幾隻圓滾滾的小蟲,「唔噢!這看起來真好吃!」小蟲在蜥蜴的爪子上奮力扭動,然而這是徒勞,在克拉斯掏出小刀後,蟲子被卸去了甲殼,隨後觸角與八肢也停止了擺動--就和他的尾巴一樣。克拉斯以食指和拇指抓起一隻處理完畢的甲蟲,「在我的老家,這種蟲叫做『利崔克斯』,因為殼過度堅硬,所以食用時一定要去掉甲殼。」一邊說著的同時,他又接連地處理好幾隻,並將其全部裝到一個碗裡。「利崔克斯……」帕迪喃喃著他第一次聽到的名詞,並在一旁乖乖地看著克拉斯處理食材,放任自己的口水從嘴角湧出濕了一地。
蜥蜴獸人這時拿出了大把些的菜刀,將自己的尾巴剁成了數段,並用刀背逆鱗刮了數下,期間似乎還能感覺到自尾椎傳來的幻痛。金黃的鱗片是他們一族驕傲的盔甲,然而作為食材也只有乖乖被切開的份,平整的切面露出粉嫩的肉色以及完好的骨頭關節,他十分清楚從哪下刀才能避開堅硬的骨骼、並針對本就便於他斷尾的脆弱關節。
緊接著他自羊皮包包中翻出了各式調味料以及稍早採的果子,熟練地替尾巴和帕迪採來的香菇抹上鹽巴、撒上五顏六色的香料,再與去殼甲蟲一一地穿刺在鐵串上置於火堆旁,然而還未結束,他一向不接受自己的料理過於普通。
他將紅色果子裝入用不到的甲蟲殼中,將其搗碎磨成泥,酸澀的味道隨之飄散,這令一旁的口水湧泉再次噴發,最後他灑入一點砂糖與辣椒粉,充分拌勻後將其中一個遞給了帕迪,「可以沾著吃。」帕迪並未直接接過蜥蜴手中的甲蟲殼碟子,而是先用自己手指頭沾了點醬料享用。紅通通的手指放入嘴裡的剎那,來自漿果的酸澀與砂糖的甜交融在一塊,進到喉頭後味道再湧回舌齒間,並伴隨一點點刺激的辣味,這碟醬料要他沾著野草吃可能都不成問題。待火堆旁的烤肉串滴出油脂,使柴火燒得更加劈啪作響之時,克拉斯拿起了其中一串。肉塊上頭浮著不少泡泡,鱗片也在烈火下被烤得翻起且如落葉般搖搖欲墜,他再次拿起了小刀唰唰幾聲,乾淨俐落地將尾巴上的鱗片全數去掉,「拿去。」他將串著兩塊大肉的肉串遞給帕迪,這並非是出自好心,僅僅是他認為對方比自己還要餓罷了。滿溢的口水令帕迪說不出道謝,而是點了個頭並接過香氣四溢、在這種地方吃顯得有些奢侈的美食。
接下來兩人不再有對話,而是專心地品嘗著自己手中的料理,除了時不時從帕迪嘴裡傳來的咀嚼與口水聲,還有不停重複著的「好吃」外,只剩洞穴外的雨聲和柴火的劈啪聲迴盪在這昏暗的洞穴之中。
有人曾經這麼評價著蜥蜴人:他們是驍勇善戰的好隊友,但那雙非人的瞳孔看著你,跟看著一塊牛排是一樣的。現在他倒想把這評價轉贈給眼前的半身人……還是先吃飽再說吧,他張口咬下了自己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