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帕

深海居民/販賣機

  他沒想到出門時會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明明今早的氣象預報說接下來會是晴朗的一周,更弔詭的是方才在門口穿鞋,他的母親堅持要他帶上門邊的黑傘?雖然的確是派上用場了……他該讚嘆母親的第六感嗎?他呆站在販賣機前,裡頭的東西多亮起了紅燈,他能選的只剩礦泉水和不含果汁的果汁(這也很弔詭),可他大老遠跑出來可不是為了喝沒味道的東西跟人類的化學奇蹟。

  唯二的選項讓他躊躇了許久,雨落在傘上打著清晰的節奏,但這顯然無益於他思考下決策,反而是令他開始恍神,意識不斷地被雨聲拉走。忽然,雨聲更大,像是方圓五里受到空襲一般,他自傘下回神,抬頭擔心著自己的傘面是否會被打穿,這時--他揉了揉自己的眼,驚訝的神情難以相信現在眼裡的景象,一隻粗大的吸盤觸手正扭動著躍過他的傘面。他緊張害怕地沿著觸手緩緩回頭,觸手的根部黏著一顆大腦袋,而腦袋周遭還有許多粗壯的觸手,只是此時全部蜷縮在下方。此刻的他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道這個有如遊行氣球一般巨大的呃……章魚?會對他做出什麼事。

  那生物(或是真的是遊行氣球)無視了他的存在,用濕黏的觸手戳著販賣機,但由於體積過大,它始終無法按到它想要的按鈕,而每次要收回再按一次時,整台販賣機都會因吸盤而被扯得晃動。「欸欸欸--」他急忙大喊,他可不希望自己被路口的監視器拍下來,然後被栽贓成破壞販賣機的小偷,更何況裡頭只有他不怎麼有興趣的東西,「呃……如果你要投飲料,我可以幫你。」他肯定是瘋了,誰會在下著雨的大半夜跟飄浮在空中的大章魚說話?「噗嚕--」那東西發出了快速振動唇瓣的聲音,他不清楚這代表什麼意思,但從觸手掉下來的兩枚硬幣看來,大章魚的確需要他的幫忙。他撿起了硬幣,幣面寫著他看不懂的文字以及奇怪的骷髏圖案,就像是遊戲中海盜寶箱的金幣一樣。

  「好吧……我得說販賣機只剩礦泉水跟葡萄汁……」他走上前,回過頭提醒著章魚,「啵、啵!」章魚馬上發出兩聲氣泡破裂的聲音,想當然他是壓根兒都聽不懂,「唉--」他嘆了口氣,章魚給的硬幣理所當然是不能用,他只好自掏腰包兩種飲料各投了一瓶。「咚、咚。」飲料掉了下來,葡萄汁的包裝還因此凹了一角。他將傘靠在肩上,一手各拿一罐飲料,配合著抬高手的動作:「葡萄汁、礦泉水,你要哪個?」他沒期望章魚聽得懂他的話,於是在觸手稍微偏向他的右側時,他一把扔出了寶特瓶,沒想到章魚也捲起觸肢將水收了起來,或許它是真的想喝水?從大海出來,帶著一陣雨,然後想喝水?他對這世界的不了解還太多了。

  大氣球載浮載沉地離去,雨也漸漸變小,直至最後幾滴雨水在傘面上做了結尾。他喝著鋁箔包的化工味,看著剛才的奇遇消失在建築之間--這說給別人聽,絕對是沒人相信的,比起這個,更讓他在意的還是……母親為什麼要他帶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