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帕

初見

  約莫辰正,熠熠日照亮了仙山一片,該是藥靈們幹活之時。用過晨膳,務農的下田務農、習武的入西廂房習武、行醫的也下了凡間行醫,這一忙碌應是要到夕日傍山才得以收工。


  「噠、噠、噠……」紅如棗的鞋踏過廊道,那聲聽是輕盈靈巧,隨之伴來是陣陣花香,淡而不刺、甜而清爽,直至學舍門前,足音嘎然而止,但遺落了幾聲清脆和軟綿--聽來不只一人。


  學舍裡頭,棕髮丫頭以額抵案,涎水淌了一攤,要於空無一人又枯燥乏味之處待上幾刻鐘,叫未滿始龀的孩童如何抵抗睡意?


  「咿呀--」木門推了開,叫了聲年久的哀號,棗鞋入室,跟上了一隻沉紫鞋和黑羊蹄,金汁連忙抬首,額壓出一片紅,惺忪的眼眨呀眨,散著未去的睡意,「金汁妹妹,今次妳可成了姊姊呢。」芍兒面帶拈花微笑,小巧玲瓏的臉蛋也是飄著那股芬芳。金汁聞芍兒言出,那近乎要再闔上的眼是亮了起來,如星之瞳彷彿閃著光,立刻以掌撐桌,從席上躍起,「偶層了姊姊?」金汁喜形於色,那份喜悅是想掩都掩不住(然她也並無打算遮掩)。


  芍兒身後探出兩顆腦袋,一是紫得如花、一是白得如雪,而高是沒差了金汁多少,「這是曼兒,而這是三叉。」芍兒分別牽出兩人,「只和金汁妹妹差了一年,可說是緣分呢。」偏首燦笑,是打從心底地替這份緣感到開心。


  「一連?偶漏歲……里棉兩個紫有五歲對吧!」金汁站挺身子,甩出臂,順道伸出了指頭,口中那話是有些許含糊,似牙沒長齊的娃兒,嘴中有物仍要說上幾字,「偶四金資,源自童恨,主自樂疾粽毒、涼血消斑、可解五臟實樂,從今日起,偶就四里棉的姊姊!」一副驕傲從那睜大的鼻孔吐了出來,以頷視人,順勢報上自己的名號,等著初次見面的藥靈能喊她一聲姊姊。


  曼兒與三叉對視,心裡想得約莫是同件事,接著抬首望向芍兒,「哈哈……妳們倆就成全她吧,藥靈誕生少則幾年、多則十來年,妳倆同年,上頭還有個一年之差,這機會可是不多呢。」芍兒先是乾笑,金汁那態度是在意料中,有活力固然是好事,但就是怕嚇著了新生。兩人再次對視,隨後望向金汁,齊聲喊道:「姊姊。」,而心裡思著:「是大便呢。」


  一聲聽來是好強倔強、另一聲聽來是懶散無神,然兩聲入了金汁之耳,卻是金汁來生(僅六年)聽過最曼妙的兩字,那孩童潔白無瑕的嗓、牙牙學語般地吐字、不遮掩修飾的抑揚頓挫……簡直是來自仙界之音(此處正是仙界)。


  於耳道迴盪之音散去,金汁馬上從桌後上前,先是捉住曼兒的手,上下擺動,啟口就是一串連珠炮,「四曼蛾妹對吧?這髮紫得可曾四美!源自侯藥?噢,讓偶猜猜……落蘇?或四狼花草?偶紫曉得這些,罷,待會再想。」尾音一落,她鬆了手,留曼兒手滯於空,被如火熱情攻上的曼兒抽著蛾翅豎眉,一字也答不出來。


  隨後,金汁握上了嚼著草的三叉,同那劇烈晃動及不停的唇,「三擦妹!見里此貌,定四源自羊兒資藥吧?羊鞭!偶可猜粽了吧?」「不……」三叉停了咀嚼,然那字剛出口,金汁是轉了身面向芍兒,完美地將那聲排絕於耳外,「芍兒姊姊,港緊講隨唄,別誤了妹妹棉!」語畢,金汁回座,雙臂揮舞拍動兩側空席,「坐呀!當自個兒家,茶髓在那隅,還四里棉渴了?漏渴了姊姊來替里棉倒杯!」又是沒等回應,一手撐地又忙於起身。


  「哎呀,金汁妹妹,先入坐吧。」見躁動的孩兒坐不住,芍兒趕緊以柔聲帶手勢,示意過分興奮的金汁,「還真是鮮少看妳入了學舍還如此精神奕奕呢。」芍兒掩嘴輕笑,後摸了摸新生藥靈的腦袋瓜,「輪妳們倆介紹介紹自己吧。」方才金汁沒留多少時間,兩人是沒機會插嘴反駁。


  曼兒雙手交叉於胸,率先開口:「我是曼兒,由全株曼陀羅化之,能平喘止咳、麻醉鎮痛……」語此,只見曼兒擰著衣襬,並未繼續說下去。見狀,芍兒搭上三叉的肩,「到妳囉,三叉。」還嚼著草的羊兒這才回神,指著自己,緩緩啟口:「三叉,自淫羊藿,還不知有何效用。」言簡意賅、誠實以對,隨後又繼續動齒磨草。


  「哈哈……」不盡理想的兩段自介。芍兒拍拍兩人的背,趕其入座,「好,既然互識,那就開始今日的講學吧。」雙掌貼合置於臉側,又是張香而甜的笑顏,隨後轉身取了包中之書,念起紙上之墨。


  金汁左右拉起藥靈之手,眨了眨星瞳,依序望過兩人:「請多紫教,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