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帕

箱子

  傍晚,晚霞的紫和夕陽的橘將天空染成芬達汽水的新產品(葡萄加橘子口味),不自然又詭異,但人們也習慣了,說到底還是習慣的問題。如同異能者橫行的世代,又或是披薩上的鳳梨,反正習慣了,不正常也會變得正常。

  他也習慣了不法的勾當,當然他更喜歡用炸藥轟了一切,放出美麗的煙花,但炸彈可不是母雞生出來的。即便是個不良分子,在這個世界行事還是需要錢,只是他的賺錢方式跟善良公民不太一樣罷了。多數人認為偷拐搶騙是不道德的,但他也是付出了代價,為了拿一筆錢,他得要冒著被警察拿槍掃射的風險,還要時不時地換地方睡,免得他夢到跟心儀的女孩子打砲時,醒來卻是一群持槍的高大傢伙替他銬上愛的手銬,如此的付出,他覺得他夠資格拿一些他想拿的。


  「老大--」女孩拉了個長音,配合著她不停踏著地面的腳,充分地表現出了她的不耐煩,「我大可借你些炸藥的,用不著這麼麻煩。」她雙手插腰,皺眉地看著那蹲在鐵門前的男人。「對,當然,妳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妳有個穩定的軍火來源,因為妳是個傭兵,而我是個普通混混。」他聳肩,那討人厭的語氣讓兔子即使只看著他的後腦勺,也能知道他肯定翻了個白眼,「我早說過我只是來拿點東西,是妳自己要跟上來的。」像是責備小朋友般,男人頭也不回地繼續忙著自己手邊的工作。「喂!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會跟之前一樣地有效率,而且最近都只是喝喝酒、吃吃飯、逛逛街,說起來是你騙了我才對吧!」男人的語氣使她更加不悅,她扯著自己腦袋上的兔耳,來回踱步了幾回後,用力地甩出了她的手指頭指著對方,試圖想讓男人感受到她的煩躁。

  「瘋女人,妳該學著在妳混亂的生活中安插點正常的娛樂。」他一向不在乎女性的個性如何,對他來說肉體更是重要,但過度瘋狂的兔子,就算是鬣狗也會吃不消的,也因此他才替兩人的活動增添一些「正常」。對於女孩的指控,他依舊沒有回頭,而是持續專心在他手上的電線。被撬開的控制板有如顆大腦,交錯的線路像沒有規則的腦紋,這對他來說不是難題,但總是需要時間和耐心,碰巧的是女孩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呿,正常……」女孩噘起嘴,隨意地踢飛自己腳下的石子,並把玩著自己帶在身上的匕首,藉此來消磨無趣的時間。

  「嗶--」在男人重新配置過控制板的線路後,原本需要輸入密碼的鎖現在形同虛設,厚重的鐵捲門就這樣緩緩上拉,恭迎兩位不法分子的進入。他站起身,拍拍雙手,「逛個街吧,妳會喜歡這裡的。」男人露出他的尖齒,豎起拇指指著後頭的倉庫,同時伸出另一隻手,等著女孩搭上。「哼。」兔子回敬了一個嘲笑,她轉了圈手中的匕首,反握後一把插往男人的掌心,再迅速抽出。被開了孔的手掌湧出如金桔醬的液體,男人吃痛地壓住他的手,剛才的笑容也因此有了點微妙的扭曲。「這是讓我等太久的懲罰,嘻嘻。」她俐落地收起了匕首,扔下手在淌血的男人,逕自地走了進去。

  「還是一樣火辣啊……」沒幾秒鐘,他的手已經完好如初。留下一地的橘黃色,他跟上了女孩的腳步。在他們踏入後,PKM用拳頭敲了門側的按鈕,鐵捲門發出了刺耳的聲音,慢慢地關上。

  進到了倉庫內,偌大的空間堆滿了一箱箱的貨櫃,以及已經從貨櫃中卸下的木箱,一旁還留著工人用來卸貨的工具。「哈啾!」兔子打了個毫不遮掩的噴嚏,揉了揉被灰塵侵犯的鼻子。她並沒有在這找到什麼令她眼睛發亮的東西,就是一堆箱子、箱子和……箱子,「你覺得這堆箱子能討我開心?」她回頭用著不屑的表情看著男人。她心目中的對方不是那麼浪漫(從他被拒絕的次數看來),但沒想到會差勁成這個樣子。

  男人抄起箱子旁的一根鐵撬讓其在手中華麗地轉了幾個圈,跟女孩把玩匕首的動作一樣俐落,對他來說這種棍形工具特別溫暖,總是能讓他憶起在街頭打混的日子。他將鐵撬準確地插入木箱的縫隙中,接著一鼓作氣地用雙手下壓,木箱的蓋子輕易地就被撬了開來,「妳要多看看事物的內在。」他彎腰從箱子裡拿出了把自動步槍,往女孩的懷裡扔去。接住步槍的兔子端詳了幾秒手中沒有任何使用痕跡的新生兒,耐不住心癢的她馬上將槍托抵著肩窩,將準心瞄向了男人的眉心,「我可以再多看幾次你的。」她閉起一隻眼,露出滿懷惡意的笑。PKM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但他的表情並看不出任何對槍管的恐懼。兔子扣下扳機,然而並沒有任何聲響及硝煙,PKM的腦袋也沒有因此噴出美麗的紅酒。

  沉默了幾秒,兔子放下手中的槍,PKM也放下了自己的雙臂,「妳也是會開一些正常的玩笑嘛。」大概是一句稱讚。「別把我說得跟你一樣無趣。」她認為自己的玩笑比PKM拿來搭訕的無聊笑話要好多了,至少不是什麼下流沒品的用字遣詞。

  對於女孩惡意的攻擊,他沒多做回應,「隨便找個妳喜歡的吧,雖然我猜這些東西妳也是隨叫隨到。」他不忘又酸了一下對方方才想用傭兵身分替他搞定一切關於軍火的問題。他就是不喜歡自己的事全權交由他人處理,這會使完事的成就感少上許多,也讓他變得很像需要靠他人才能完成自己的計劃--他才不接受功勞都被別人攬走呢。「老大,你今天很愛碎碎念啊,像個老頭似的。」女孩從箱子中翻出了一把大小誇張得嚇人的狙擊槍,將其立在身旁,從槍托到槍管的長度已經超過了她的腦袋,她的兔耳豎起可能還無法觸及槍口。她一邊欣賞著這把她準備帶回家的寶貝,一邊抱怨著今天的PKM。

  「妳今天也特別令人……」正當PKM要回擊兔子時,鐵捲門外傳來了一些腳步聲,他馬上收起自己的嘴,將視線擺往門口,靜靜地聽著外頭的動靜。「你要說什……」「噓。」兔子想催促PKM的話被一個手勢和噓聲給擋了下來,此時她也意識到了外面的異狀,因而停下自己的所有動作,甚至連呼吸聲都變得細微。

  幾分鐘過去,腳步聲和窸窣的交談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短促的電子音,以及開始運作的鐵捲門聲響。耳朵一接收到這聲音,PKM反應迅速地摟住想衝上前大幹一架的兔子,把她塞進了一個夠深的木箱,自己也跟著躲了進去,並將蓋子蓋了起來。

  「你幹嘛把我抓唔嗯……」被阻止打架而感到不悅的兔子生氣地喊出了聲,但馬上被他用手摀住。想掙脫的兔子抽出了小刀,扯著PKM衣服上的拉繩,將刀子抵上了對方的鼻尖。儘管他不擔心自己被削成扁臉貓,但他也無意讓女孩感到不舒服。他挪開了摀住櫻桃小嘴的手,「妳也該放開我了。」他小聲地說,指著兔子緊抓拉繩的手。兔子皺了個眉頭,鬆開手指還給男人一點自由。

  「我們的目的是來偷點東西,我可沒打算什麼東西都沒拿到就被帶走,況且這裡可是放著軍火的倉庫,他們發現異狀後派來的條子絕不是喝咖啡配甜甜圈的傢伙。」他猜測是門外的密碼鎖被某個人發現,接著多管閒事地打了通電話,自以為正義使者,卻給他添了麻煩,「其中說不定還有幾個超能力者,憑我們兩個是沒辦法處理的。」他繼續解釋著為何兩人擁有不死的能力,但他還是選擇躲了起來。「那是你,我才不會輸給幾個警察。」兔子揚起笑容,同時是對自己的自信,也是對男人的嘲諷。他的嘴角也跟著上揚了些,或許他就愛女孩的這份瘋狂,如果兔子這時候硬是衝出去想大幹一場,他當然會奉陪,不過那是下下策。

  鐵捲門的聲音停下(大概是捲到底了),接著是鞋底摩擦沙塵的聲音,聽得出來人數至少也有十來個,同時也朝著他們亂翻的木箱靠近。腳步聲停下,從縫隙透進來的光也被遮去大部分,有人就在他們藏匿的木箱前,或許正將槍口指著他們,想到這就讓人心跳加速、血脈賁張。女孩的香氣在如此的距離,即便閉氣都還能嗅到,香甜可口地使他咽了口口水,鼻腔則貪婪地繼續捕獲女孩散發出的每一個氣味分子。他摟著女孩腰部的手指不安分地撫摸,讓女孩難受地拱起了腰,同時用那惡狠狠的眼神瞪著男人。說來可恥,但那眼神反而令他更加興奮,更確切地說……他在這種情況下硬了。


  如果可以他還真想現場就來跟對方來個激情火熱的一砲,但倘若他這麼做,不用等那群武裝警察,他肯定會先被瘋狂的兔子給撕成碎片,也絕對會波及到這群晚上被叫來加班的可憐警察們,種種原因讓他選擇了壓抑自己的色慾。


  「回去吧。」突然,一個男人開口,那沉悶的嗓音猜測大概是戴著頭盔,「看來小偷已經跑了,通報後交給其他小組善後。」那男人如此說道,縫隙外的陰影就這樣散去,看樣子比起職責,大家更迫切的想要下班,此時此刻他感謝著人類的惰性。

  待聲音遠去,鐵捲門再次貼上地面,發出了一聲碰撞,他才掀開蓋子,並把悶在裡頭的女人給拉了出來。「啊--」女人大喊了一聲,終於能透口氣並伸展四肢讓她感到被救贖,即便只是短短的幾分鐘,她也覺得自己的肌肉變得緊繃,那種環境對她這種暴躁份子來說的確很不舒服,「下一次要聽我的。」她雙手插在腰間,表明這次是她的退讓,而下一次不論狀況如何,都得由她來下決定,男人則用聳肩表達了自己的無所謂。

  花了幾十分鐘,他搜刮了一些用得上的東西,準備離開這隨時又會有人來的倉庫,「嘿,該走了。」他回頭催促著那扛了不少槍枝的女孩,在普通的逛街時,兔子就沒顯得這麼有興趣,也不用幾分鐘就會結束行程,由此可見女孩有多麼的特別。「是是是--」兔子用敷衍的方式回應,終於搜完自己的寶貝,她才邁步走向男人,從她雀躍的步伐不難看出她的愉悅,彷彿剛才所有的不愉快都被這些槍枝給一一擊破。

  等到女孩過來的PKM敲下門邊的按鈕,然而鐵捲門並沒有任何反應,他又多按了幾下,但顯然按鈕已經失去了作用。「怎麼了?」看著男人不停重覆著沒結果的動作,她開口發問。「看樣子剛那群傢伙已經把門給鎖起來了,大概是怕有漏網之魚吧,像是我們,哈哈。」對於這種困境他沒過多的擔心,他早就已經有逃脫的對策了,但兔子剛說了下一次的決定權在於她,「想怎麼做?瘋女人。」他攤手,裝做自己沒有任何法子,歪頭看著那誘人的行動軍火庫。

  兔子走上前,將剛才搜刮的戰利品之一掏了出來。那是個半圓的金屬製品,平整的那面有著吸附的功能,她將那東西黏上了鐵捲門,按下了圓頂的開關,「炸開。」炸彈的開關開始閃著有節奏的紅光。

  「跟我想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