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帕

生命

  「人啊,活在這世上肯定不是美好的……」他替你將高腳杯盛至七分,接著也以如此的份量,將紅色注入自己面前的杯子,「除非你是我。」他舉起酒杯,向你點個頭,便啜飲了幾口。

  「當你來到這世上,大人們就教你如何『克制』。」他晃著手中的杯子,紅漿繞著玻璃捲起了一個漩渦,顯然沒有吸引你的目光,你只好奇那副眼鏡下的瞳長得什麼樣。「你要學著不哭不鬧、不要頂嘴、不要玩樂、不要飲酒抽菸、不要談戀愛……他們也是這樣過來的,所以他們要把你揉成一團,塞進這個社會框架。」他雙手做出了搓揉的動作,將被他揉成球的空氣給扔進了杯子中,然後又喝了幾毫升的香紅。

  他停了半晌,接著開口:「我也曾經上過大學,念了個我不是特別喜歡的科系,為的是將來能餬口飯--你知道的,像是買保險那樣。」他把杯口朝向你,嘴角上揚,嘲笑著這令人絕望的比喻。「若我繼續那樣下去,將來或許會是某個公司的職員,然後一輩子就如此。」他抬起頭,杯子已經被他飲盡了,「從一個有無限可能的幹細胞,最後長成一個只會做一件事的社會人士,這就是這社會期待的,呵。」你能看到他因為冷笑而抖了下肩膀,正被傾倒的鮮血也打起了一個波浪。

  「由此可見,生命不是件好事,嗯?」他提高語調,等著你點頭。「很不幸地,你已經生下來了,至高的幸福已經不存在,其次的幸福……如果你有勇氣去死的話。」他聳聳肩。他知道大多數人拿不出那勇氣,而拿得出那勇氣的人也的確夠資格逃離生在世上的不幸。

  「但,你還是能跳出那個框架來擁抱生命。」語畢,他停了許久,你順著他的視線發現他正盯著一名有著曼妙身材的女性,直到你咳了聲,他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你身上。「噢,抱歉,我在享樂。」呼應著他的生命不幸論,他如此為自己辯駁。

  「簡單來說……」他彈了個指,變出了一張名片,同時流暢地交給了從他身旁走過的女人,「你該去嘗試任何想嘗試的危險,像是去異鄉流浪,或是當個藝術家……後者真的挺危險的。」他提醒道。

  「我們呢,就像是一顆顆的葡萄,被危險給蹂躪、碾碎、搗爛後,變成了一攤液體,才有機會發酵,成為更美好的東西。」他又喝了口酒,你或許懂了他的意思。

  「你說我?」你很好奇他開頭將自己跟世人放於不同類別的說詞,「我老早是杯又香又醇的美酒了。」他開始滑起了自己的手機,從他的手指頭,你大概猜得到他正在和誰聊天--而且不只一個。

  「喝酒、飆車、性愛……當我對這些膩了,我就站到鐵軌上,或是拿槍抵著自己的腦子……砰!」他用雙手做出了爆炸的手勢,試圖讓他的言語有更多的感染力,「我又是個全新的我了--我早已被輾碎千千萬萬次了。」你覺得他只是在用華美的詞藻包裝自己的糜爛,但又無法全然地說他錯。

  「這就是我擁抱生命的方式,好孩子可別學哦。」你不知道他對著哪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