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

　　「為什麼烏鴉像寫字檯？」他重述了一次你的疑問，接著用手摀住他發笑的嘴，但你仍能從那有禮的笑聲，和如鳥喙般彎曲的瞇眼知道他並非是嘲笑，而是對你開啟了一個值得深究的話題感到有趣，「你不是第一個問我這問題的人，我想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起身，伸展著烏黑亮麗的背翅，從書桌後走出。

　　爪子刮過木製地板的細聲，像是一名作家突然被靈感打中了腦袋，草草地記錄在隨意的一張紙上，而你發癢的耳根子迫不及待想聽那一則又一則有趣的小故事。纖長的手指勾起壺把，他替你倒了杯香氣四溢的花茶，或許你會想來塊餅乾，但經由他手倒出的茶，你只想配上一段富含寓意的文學創作。

　　他走到了書架旁，手指搭上一本薄薄的筆記，但隨後又收了回來，兩手空空地回到單人沙發上，「這經典的謎題不論經過多久，都值得再被拿出來咀嚼一番。」他也替自己倒了杯茶，貼上杯沿的唇輕啜了幾口溫和的花香，以潤潤他即將論述的喉。

　　你捧著杯子，忘了茶飲的溫度，滿心期待著一名同時身為烏鴉和作家的男人會如何詮釋這個問題。你似乎能理解為什麼自己不是第一個發問，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的原因，因為對方的身分的確很適合回答這問題。

　　「有人說是因為兩者都有漆黑的羽毛；也有人說是因為烏鴉的顏色單調（flat），而寫字檯則很平坦（flat）……」他停了下，稍微皺起了眉頭，「不過單調怎麼能當一名作家呢？」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接著又恢復到剛才的笑容。你知道他在玩文字遊戲，你在腦中反覆品嘗著他脫口的句子後，也跟著會心一笑。

　　「總之，這謎題的答案，只要你覺得說得通就可以了。」畢竟這問題的本意就不在追求一個正確答案，「沒有答案」才是這問題能被傳誦至今的原因。

　　「至於我嘛……」他看似陷入深思，並又飲了口杯中的液體，「我們都是遊走在筆墨之間的存在，要說不像可能更牽強了些？」他的語尾上揚，勾出了一個問號，可能是不確定這樣的答案是否能讓你滿意；也可能是想讓這沒有答案的題目，在你心中繼續以沒有答案的姿態留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