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帕

01-1

  深褐色的木門被開了一個小縫,一張稚嫩的臉蛋探進房間,「妳就是庫爾夏吧?」少年的視線上下打量著在房間裡頭正襟危坐、穿著荷葉邊白襯衫的女人。蓬亂的藍色短髮比不上他那十字瞳孔還令人在意,至少庫爾夏是將注意力全放在那對眼睛上。

  「啊,我是,請問……」「我是亞茲,剩下的妳還不需要知道。」她的話語被不帶情面地打斷,「等等妳要面對的人可是很難搞的,但還是祝妳面試順利。」亞茲的眼珠子轉了個圈,淘氣地吐出了他那略尖的舌頭,能激發母愛的稚氣微笑此時變得惹人厭,接著關上門。「謝……謝。」她的話再次被打斷。

  她並不是很把男孩給的情報放在心上,也不介意對方完全沒打算聽她說話,不過那雙怪異的瞳孔倒是深深地印在她腦海裡。「喀。」木門再次被推開、關上,一名白髮男人走了進來。這裡的人都穿得差不多,皮革大衣、短披肩、長靴……剩下是因人而異的小配件。男人的臉頰略顯消瘦,黑眼圈在蒼白皮膚上變得更是明顯,或許這些是來自繁忙的公務。過小的瞳孔令人難以看出神情,左耳垂上的骷髏耳飾看似不祥,但在這瘟疫肆虐的時代人們也早已無感。

  男人坐到了她的面前,開始看起桌上的幾疊白紙,並加以整理,過程不發一語。人類難以忍受不確定性,短短四秒的沉默就足以造成令人不安的尷尬,尤其是共處一室的兩名陌生人。「那個……」「庫爾夏是吧?」她再次將到達口腔的聲音吞了回去,但這次不單是被打斷,其中還摻雜了極大部分的詫異--她聽過這聲音。

  「嗯?」等不到回應,男人將視線從紙上移開,盯著面前的女人,雖然無神但卻已能達到提醒對方的程度。「啊……嗯,我是。」庫爾夏連忙回答,雖故作鎮定,但她卻開始注意起男人的其他部分,包括身形、髮色、那尖銳的牙齒,她甚至開始試著想從男人身上聞到些什麼。

  「野獸們可不會盯著妳等妳自我介紹。」男人繼續看著手中的資料,「還是『鳥巢』的傢伙沒教妳這些?」他挑著眉,語氣中的懷疑令人不太舒服。「有,『遭遇野獸之時應主動表明身分,並嘗試溝通……』」「可以了,背課文不會加分。」男人明顯地表達出自己的不屑。

  「妳大可不用這麼緊張,從鳥巢來的人我們一般都會採用,說是面試也只是讓我們見個面罷了。」他突然給了句安慰,跟前面的下馬威比起來,矛盾得讓人難以捉摸他的情緒,或許男孩說的是對的,這男人很難搞。

  「我想妳對我們這的運作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歡迎加入『Raven』。」男人的歡迎聽上去不是那麼地替她感到喜悅,但至少還算是個歡迎。「等等亞茲會帶妳認識環境,順便去領妳的制服,其餘細節就問他吧……噢,不過他挺難搞的。」他的補充說明令庫爾夏覺得耳熟。男人將全部的資料再次弄回一疊,敲了幾下桌子使其平整,「亞茲。」他對門外喊了聲。

  「是--」門被推了開,門軸的刺耳聲音被男孩刻意精神的應答蓋過,他將雙手背在後頭站在門邊,等著接受命令,儘管他早已知道接下來的流程。「我想你們已經見過面了。」男人不多做介紹,對於兩人早已見過面的假設表現肯定且不以為意。

  「噢,還有……」男人起身,但因想起什麼而停止要邁出的腳步,「我叫菲迪,不用加什麼長官、前輩。」這段自我介紹精簡到庫爾夏需要在腦中反覆咀嚼幾次,才能明白這其中沒有什麼隱藏的信息。

  菲迪走到了門口,手掌輕鬆地扣住了亞茲的腦袋,但他卻沒任何掙扎,「對新人好一點,別再把人嚇跑了。」他提醒著,似乎男孩有著什麼令人困擾的前科,「當然。」亞茲笑著,但依舊像是顆包著糖衣的毒藥。菲迪跨出門外,離開前往後瞥向庫爾夏的一眼不確定是出自什麼樣的心情。

  「好了,只剩我們兩個了,大姊姊。」男孩笑瞇的眼微開,那吸引目光的瞳孔把陷入深思的庫爾夏拉回來,直到剛才,她一直在想著那有些熟悉的嗓音。

  「第二次見面,我是亞茲.瑞爾斯。」男孩伸出了白皙滑嫩的手,指甲上頭擦著神秘的紫水晶色,飄散著誘人的危險氣息。「請多多指教。」省下了自己的名字,庫爾夏終於講完一句完整的話,但她示好的手在碰觸到男孩的指尖之前,男孩就將手收了回去,她擱淺在空中的手顯得無助。

  「我想妳應該有不少要問的?關於菲迪?」如準心的十字瞳孔準確地看穿了她心中所在意的事,雖然訝異,但她也不過是眉毛上揚了些。他就喜歡挑弄別人的心悶之處。

  庫爾夏停了幾秒,緩緩開口,「菲迪先生……有去過普利嗎?」倒也不是要做些什麼,純粹是不想讓好奇的事一直擱在心裡,這或許會使她一輩子都在分心。

  「雨城普利?」亞茲歪著頭,他察覺到了女人對於他的回答有多麼地期待,不是根據她的表情,只是直覺,「我不知道呢。」沒有抱歉,而是再次擺出那張笑臉,清楚地說明只是他不想說。吊人胃口的惡作劇總是百玩不膩。

  「或許妳該自己去問問他。」亞茲背對庫爾夏走出了房間,「好,我們該去替妳換個衣服了。」他上下掃視過庫爾夏的衣裝,「Raven的醫生可不能穿得這麼可口。」

  可口?真是個詭異的形容詞。「噢……好。」庫爾夏開始在意起自己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