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帕

病歷00

  夜晚的雨水總是浪漫,且令人憂鬱,似乎天空總在這時間點將人們的難過宣洩出來。縫隙長著青苔的青石板路、燈光略黃的巴洛克風路燈、微微透出歡談聲的住家……晚餐後的細雨總因這些被加分不少--若是他沒打著傘出現的話。


  每到這時間,耳聞過他的小孩子總會趴在窗邊,等著他提著布袋、打著黑傘、戴著鳥嘴面具出現。大人們稱他瘋子、病態;孩子們叫他死神、鳥人,他的稱號很多,也有天真單純的孩子說他是聖誕老人,但那是因為他們還沒看過布袋裡頭的東西……他們該慶幸自己的父母不可能讓他們去接近那怪人。


  雨的味道是清新的,但他並不打算摘下面具,他可不想習慣自己接觸一輩子的味道--像是泡水的過期三明治。

  他蹲下身子,將草叢那團棕色物體拖了出來,那是隻缺了腿的野兔,斷肢處是不平整的傷口,露在外頭的一小截白骨像被硬生生折斷的鉛筆。他在幾秒的視診判斷這毛球是被捕獸夾所害,掙扎的過程扭斷了自己的腿,逃到此後因失血過多而死亡。「可憐你了,你的死不會白費的。」他拎著兔子的長耳,將其扔進了手邊的布袋,這應該算是他今日最大的收穫,袋子裡其他東西都是他已經解剖過上千萬次,甚至不用睜眼也能完美拆解的生物,像是老鼠、麻雀之類的。

  這些逝去的生命夠他忙一個晚上了,他此趟的目的也算達成,但他還沒打算回到住處,因為他肩上的小蛙還想多淋點雨。


  「我敢說那瘋子一定在做什麼可怕的實驗,像是製造怪物什麼的……」

  「光是蒐集屍體就夠恐怖了,還製造怪物?」

  「或許是要研發什麼可怕的傳染病,看到他那面具就讓我害怕。」

  「噓……他來了!」

  若他是出現在白天,路人們的指指點點大多是這些,他不去在意,與其反駁,他寧願把這些婦人尖銳難聽的聲音當做醒腦的鬧鐘,反正天才是不被理解的。

  早晨的太陽溫和又不刺眼,如同一位母親,將愛與呵護撒在這片大地,儘管這感覺對他來說有些陌生,但他也堅信母親的感覺就是如此。

  他的夥伴窩在胸前的口袋,這種母親的感覺對兩生類來說可是很不友善的,藍呱可不願意變成藍呱餅。

  提在一旁的布袋是乾的,也沒有它被期待的腐爛味,但那股起說明了它並不是空的。


  他來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心是棵大樹,那枝葉廣得足以替百分之七十的空地遮陽。這片地不屬於他,也不屬於任何人,也因為他,沒人會靠近這裡,因此他將這留給那些有所貢獻的生命。

  他跨過數個石堆,小心翼翼地不將堆砌好的小塔給踢倒,接著將倚著大樹的鏟子拿了起來,在一個略大的石堆旁邊挖了一個長約五十公分、寬約三十公分的洞,以及數個邊長十公分左右的小洞。他將布袋打開,將昨晚的收穫拿了出來,那兔子的肚子有道明顯的縫線,而原本消失的腿被他重新用金屬及彈簧補上。

  兔子被輕柔地放進洞裡,「你旁邊的傢伙是隻狐狸,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如果不行,你現在也有條新腿可以逃跑了。」他用手將被翻出來的泥土蓋了回去,最後將表面用鏟子抹平。

  接著他將那數個小洞也都陸續填滿,並在每個被埋葬的生命上頭,用石堆做了個記號。


  「你們的逝去將在我的刀下,有價值地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