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帕

強者

  他最近放縱了些,儘管他很盡忠職守,但最近的森林也沒什麼他可以干預的事,話說回來,他的工作也僅此於半年一次的遷移,其餘都只是順手幫忙罷了。

   多了不少時間可以運用,但他卻沒什麼可以用來填補這空檔的活動,於是他將釣魚的時間拉長了不少。他已經坐在湖邊近五個小時了,現在已是半夜。雖然沒有照明的必要,他仍習慣在旁邊升起一堆營火,一是為了烹調等等上鉤的獵物,二是防止一些精靈的靠近,當然,這點小火僅能嚇阻一些想偷食物的小型精靈。

  湖的周圍是約一百公尺的青草地,這距離外才又是諾薛亞的雨林,而她正待在他身後的那棵樹上。她斜倚著樹幹,屈起的腳在枝條上無聊地留下幾道抓痕,另一條腿則隨意地懸空晃著,她抓在手中的精靈被撕裂得僅剩一條腿,嘴角的血漬證明兇手正是她,「亞庫莫里啊……」她將那精靈的殘肢扔進口中,骨頭被她嚼得喀吱作響,最後從她口中吐出一團雜亂的毛及破碎的骨片。

  她從約十公尺的枝頭躍下,她大可用能力讓自己在落下的幾秒鐘內化作氣流,安然無聲地落在草地上,但她選擇在無辜的大地上留下自己來過的痕跡,「砰!」一聲巨響說明她絲毫沒有要隱藏自己的意思,那下陷的爪印讓看到的生物都會慶幸自己當時沒在她的落點上,否則堅硬的頭顱被硬生生地踩碎也是有可能的。

  「以一名獵食者來說,妳很不會隱匿蹤跡。」他聽著對方的腳步漸近,直到對方停下,他才開口,但他大多的注意力始終放在載浮載沉的浮標上。「強者是不需要躲躲藏藏的。」她聳著肩,踏往他的每一步都帶著殺意,不確定是習性使然,或是她本來就有置對方於死的打算。「同身為神獸沒有什麼強者或弱者。」上鉤了。他拉起咬著餌食的一條小魚,抓住綁在釣竿上的細線,將上頭的小魚取了下來,扔回夜空下的那湖黑色,「我們都是森林的守護者。」他轉過身,對著那不速之客說道,嗆鼻的血腥味令他皺起了眉頭。

  「不夠強,要怎麼守護呢?」她歪著頭,獸骨下的眼則放在自己的爪子上,仔細地挑著卡在爪縫上的肉渣,「要不要打一場啊?當然,我可不保證你能活著。」她伸出手掌,掌心朝上,依序地收起食指以外的手指,接著再慢慢地勾起食指。「這時候也來不及逃了,是吧?」這種狀況不是他一句「不想打」就能解決的,如果可以他的手就不會緊握著腰後的刀了,即便他不想承認,但他對眼前的神獸並沒有自信能贏過。

  「看樣子論腦子你還不差呢。」腳爪往後一蹬,強大的反作用力將她彈至了他面前,她旋過右側身,將右腿甩往對方的側首,破空的聲響讓他反射地護住自己的左側,儘管用了雙臂來抵擋對方的攻勢,他仍被踢飛了數公尺遠。他在空中翻過了幾圈,靠著尾巴抓到平衡後,他四肢著地,嵌進泥土的爪子幫他減緩了速度,直到他完全停止滑行,背後的翅膀瞬間展開,揮動巨翼造成的強大風壓強迫她用手護住自己,「你還是在玩這種障眼法的把戲啊?」她從兩隻橫置在面前的手臂間縫隙看了出去,但她的獵物只留下了被颶風捲開的草皮當作蹤跡。

  在狂風停止吹襲時,她鬆開了雙臂,而此時一道黑影正從上方朝著她的顱骨向下踢出了一擊,「啪!」踢擊輕鬆地就被她的手掌給接了下來,僅僅用了一隻手,「你的力氣還真小啊。」她伸長了另一隻手臂抓上了他的小腿,硬是將對方從空中扯了下來,並且同時旋轉,將對方拋了出去。被拋到空中的他迅速地張開翅膀,讓自己恢復平衡後準備下一步行動,然而對方已經跳到了他的面前,「太慢了。」滯空的他無法躲掉正面迎來的踢擊,僅能用雙臂及翅膀做點緩衝,但他仍被筆直踢飛,並撞上聳立於一旁的大樹。

  「咕嗯……」他忍著痛用四肢緊抓著身後的樹幹,若是他放任自己受傷的身軀落到地上,下一秒可能就任她宰割了。他得保持自己身處空中,這樣勉強能給他一些優勢。「沙沙--」他聽到了對方在草地上疾跑的聲音,接著是一聲重響以及物體疾衝的風聲。他馬上將緊扣著樹幹的爪子鬆開,讓自己下墜一段距離後,雙腳往樹幹一蹬,將自己送回空中,「砰!」同一時間傳到他耳裡的撞擊聲說明自己剛才所待的位置大概已變成一個深陷的窟窿了,以對方的腳力來說,在助跑的狀況下要踢斷一棵樹應該不是難事才對,但他沒聽到一大叢枝葉落到地上那如沙鈴般的聲響。

  她坐到了剛才所攻擊之處一旁橫生的樹枝上,懸空的雙腿像是還不滿意戰鬥般,鳥爪交錯地握緊、張開,「喂,待在空中對我可是很不利的啊。」但其實對能化成氣流的她來說,引力的干擾根本不是問題,只是比起使用魔術,她更喜歡在搏擊上壓制對手,但這次的對手值得她破例。

  她化成氣流,無聲地消失,接著在他身後一陣旋風捲了起來,慢慢被拼上色彩的她張開雙臂,準備在他身上留下獵殺的痕跡。他的耳朵早已收到那急噪的風聲,他將翅膀緊急地收起,任憑自己的身體下墜來躲過這一波偷襲,接著再次展翅,讓自己停止下墜,趁著她攻擊落空的空隙,他筆直地朝對方衝去,並在接近的剎那從腰後抽出了那把脇差。一道凜冽的銀光如野獸的獠牙劃破夜空,同時斬斷了--那團空氣。

  「又慢了呢。」再次從風中現形的她朝著他的背部揮下爪擊,成功破壞了對方機動性高於自己的優勢。從背部濺出的鮮血如同新生的翅膀一樣,想拍動卻因為殘破不全而沒有能力乘風,在筆直地衝刺後是垂直地落下,他成了被折去雙翼的鳥兒,只能靜待對方的下一步。

  他沒撞上大地成為慘不忍睹的碎塊,而是被她給接住了,「是你放水,還是我太認真呢?」她將仍淌著血的軀體輕放至草地上,青草像是被快轉數倍般長遍了黑色身軀,直到這股綠浪將神獸同化成它們的一部份。「唉--」她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幾步後,跟著吹來的夜風一同消失在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