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帕

玻璃男孩

  他十分堅強,即便被打碎,仍能用著殘破的碎片保護自己所想保護的……

  就像有一個躲在遠處的狙擊手朝他腦門扣下扳機,那發名為「靈感」的子彈直直地打進了齒輪不停運轉的腦袋,他得在忘記之前記下來。

  染著紅點的白色手套拿起了桌上的鋼筆,隨意地挑了一張白紙,顫抖的手在上頭寫下了這行字。白色髮絲吊著幾顆汗珠,額角也是,銀色面具下的呼吸仍是紊亂地不在節奏上。寫完了一串歪斜的字體,他不在乎那鋼筆的價錢,手掌一放,黑色的鋼筆落在紅色的地毯上。

  這是他為幾分鐘前碰上的傢伙想的故事開頭,接下來他會花上不少時間在這篇可能會很精彩的故事上。熟識?不。但對他來說,認識一個人並不困難,他嗅到了那人的味道,大概摸清了對方的年紀。滲透得要有耐心,一點一滴汲取來的情報才會是最完整的。

  他知道自己在外的惡名已經傳開了,他也一直期待著會有英雄想懲奸除惡地主動上前來挑戰,儘管他不是特愛戰鬥,但能藉此從正派們身上獲得一些只有身為英雄才能體驗的情報,流點汗他也不會排斥的。而那個丟玻璃的小鬼是第一個,可能是正義感使然,才讓他有膽攻擊惡名昭彰的食人惡魔,而的確也奏效了,他被趕跑,匆忙地躲回了住處……但他現在有了固定的新目標,暫時不會有那麼多路人受害了,身為正派的他應該開心才是。


  今晚的天空沒什麼雲,圓又亮的滿月正撒著銀色粉末在街頭上,他大膽地站在馬路中央,輕輕地用手杖敲著地板。兩旁的路燈就跟重傷後苟延殘喘的人一樣,一閃一閃地等著自己最後的期限,身後的月亮替他拉了一個長長的影子,幾乎要碰到街的另一頭似的。他總這樣幻想著自己是家鄉那聞名國際的連環殺手,1888年的那晚倫敦的月亮大概也是這麼地漂亮。

  一雙腳踏上了他的影子。「噢,我等你很久了,我可口的糖果。」他摘下禮帽、攤開雙臂,朝著那人深深地鞠躬,「接下來得陪我跳支舞才行,你不會拒絕的吧?」將禮帽戴回了頭上,面具下的笑容是為了搭配語氣而揚起的,儘管對方看不到。

  「喀、喀。」柺杖在柏油路上敲出了有些悶的聲響,皮鞋則跟著領路的枴杖一步一步逼近對方,直到兩人距離拉近到十公尺左右。「開始吧。」語音剛落,一道銀光從夜空衝出,碎玻璃拼成的大錐子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臉上,並再次碎成了粉末。被重擊臉部的他退後了幾步,站穩重心後將後仰的頭拉了回來。「這麼粗暴可是不討喜的。」他拍了拍落在肩膀上的透明碎屑,該慶幸他正戴著金屬面具,要不然他的腦子早就被穿出來了。

  他高舉左手,握緊拳頭朝著對方揮去,又是一擊從正面襲來的刺擊,玻璃錐直接刺穿並卡在他的手上,鮮血從傷口噴出,白色手套的手掌部分全被染成了紅。他沒有叫出聲,身體順著慣性往後倒去,不知何時在他即將倒下的地板以及正面、側邊,無數個透明尖刺漂浮在半空,準備將他穿成蜂窩。「呵。」一個冷笑,面具下的他仍從容不迫,就在閃著光的尖刺如憤怒的黃蜂般衝向他時,他化成了黑影,那個令男孩懼怕的黑影。

  閃過了致死的攻擊,被撕成碎片的黑影在攻擊者的身後拚了起來,變回原本的紳士。他雙手抓住了對方的腦袋,輕輕地在耳邊說:「我想看看,你所看到的。」

  手指陷入了左眼窩,包覆手指的白色布料在一瞬間被染上如蘋果的鮮紅,他用前三指細心地扣住眼球,卻又殘暴地將它拉離那合適的眼窩,被扯得破爛的神經勉強地黏著那顆回不去的眼球,就像入冬的樹葉,最後也斷了開來。如同烈火燃燒的疼痛讓他發出了充滿痛苦的慘叫,痛得抽搐的身體讓他在被放開後倒臥在地,蜷縮了起來,眼窩在沒了眼球當塞子後,鮮血似湧泉地不停噴濺出來。

  「噢,你終於肯出聲了。」他轉著手中的眼球,像是在鑑定寶石般,接著看向被他重傷的男孩。「我期待著,你那隻眼睛接下來會看到的。」他蹲下,手指繞著那個暗紅色窟窿,在晚風撫過兩人,他再次變成了黑色碎片被吹散在夜晚的街道上。